一条直线虫(停用,加置顶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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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桑,家乡的玛莲妮亚开了

  玛莲妮亚从黑暗中醒来。


  从前有神人自交产下一对双胞胎,那是交界地的黄金时代,黄金一族在大地上肆意地开枝散叶,在黄金树的庇佑下,新生的兄长生而聪慧,妹妹有着最神圣的大卢恩,然而、然而……

  庆典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新生儿身上被腐败寄生的迹象,因为痛苦,新生神人的尖锐的哭声充斥整个大殿,在之后几年,一直到她懂得忍耐自己痛苦之前,这种哭声会持续折磨所有愿意照料她的人。

  父亲只匆匆看了这个新生儿一眼,他心想,可惜,本来她该是最有希望成为代表法环的继承人,现在却因为过于出色被外神选中,当然最好是现在杀了她,免得腐败律法真的占上风…可是玛丽卡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只好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转而去逗弄另一个新生儿,那是一个更加安静,好像身体孱弱,但是非常闪耀的新生神人,是拉达冈对继承人的全部期望。

  

  在玛莲妮亚的幼年,父亲会望着她的红发叹气,他明显更喜欢早慧而安静的米凯拉,母亲不知道总在忙什么,一天到晚在自己的房间摆弄古籍和奇怪的仪式,所有照顾她的人都像对待怪物一样忌惮她,恭敬的对她说是和遵从您的指令。寄宿在她体内的腐败律法一天比一天放肆,有时身体上的痛苦让小姑娘忍不住放声痛哭,她一边哭一边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奔跑,柱子从她视野向后飞退,像所有遭遇痛苦的孩子一样,她希望能扑到父母的怀里,让他们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拥抱着自己,花几个小时温声询问她身体哪里在痛,轻轻地为她唱起歌谣,但她最后得到的只能是侍卫出面拦住她,告诉她大家都在忙,或者父母转告请她为大家考虑一下,最后她跌倒了,独自一人摔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然后米凯拉就会出现。

  米凯拉是温暖又灿烂的朝阳,他把还很小的玛莲妮亚抱在怀里,从不计较她身上的污泥和哭声,当然还有让人避之不急的腐败律法,他轻声询问妹妹哪里不舒服,擦她哭花的脸,很久很久的拍着妹妹的身体唱歌,哄她入睡,跟她承诺在睡梦中他们可以一起玩,即使一向虚弱的米凯拉在睡梦中也可以与玛莲妮亚一起奔跑。

  玛莲妮亚仰头望着哥哥温和的面容,手指绕在他雾一般柔软的金发上,真的这样睡着了。

  所以玛莲妮亚最喜欢米凯拉。


  大概几年后,米凯拉的身体停止生长,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另一个希望也不过是水中之花,黄金律的继承人远未完成,米凯拉大概感觉很愧疚吧,或者并没有难过,玛莲妮亚不知道,因为哥哥仍然像以前一样温和的对待所有人,即使偶有恶意的风言风语飞入他们耳中,说着他们是一对不该存在的双胞胎,也许他们的出世被黄金律嘲笑,也许…也许黄金律并没有以前的光芒了。

  玛莲妮亚没有精力在乎外界评价,腐败正在她体内开花结果,一天里大部分时间她都只能忍耐着腐败和黄金律法冲突带来的痛苦,腐败在她耳边似有若无地呢喃,而父母似乎想要遗忘她的存在,毕竟黄金树下诞生身怀其他律法的容器实在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她在自己的宫殿里,宫殿穹顶高高地高高地悬挂在她的头顶,玛莲妮亚在挣扎中几个昼夜地一直看着花纹繁复的金色穹顶,她不能跟小时候一样在宫殿中奔跑,也不能跟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的大哭,因为她已经是大孩子了,而长大就意味着,她已经明白大哭只会更加让人厌恶,对于自己,也没有任何帮助。

  玛莲妮亚抓住床单,汗水湿淋淋的挂在皮肤表面,她咬着自己的红发,不住呜咽,任谁看了都会想到濒死的野兽。要是能像过去一样被米凯拉捡到,被圈在哥哥的怀中…她在极端痛苦中模糊的冒出这些想法,但是她已经站不起来了。

  理所当然,米凯拉像过去一样又出现在她身边,毕竟他从没让妹妹失望,他轻轻走过来,像个影子,还是一个缥缈的梦,坐在挣扎的玛莲妮亚床边,他抚摸着妹妹汗湿的额头把她抱过来,不过玛莲妮亚已经长大很多,所以他只能把妹妹的上半身放在自己腿上。

  玛莲妮亚,其实…你可以放弃抵抗腐败,他理着妹妹的红发,轻轻地对她说,你会成神…也不会再痛苦。

  玛莲妮亚,为什么不肯放弃呢?

  玛莲妮亚…你看起来好痛苦,为什么还在对抗?

  玛莲妮亚,我的妹妹,我的血中血,已经没人对我们寄予期望了…黄金树正在衰弱,为什么我们的生命这么痛苦,而,我们还要继续前行?

  玛莲妮亚,为什么不肯放弃呢?

  玛莲妮亚枕在时光静止的小哥哥腿上,意识在痛苦中浮浮沉沉,在自己的哀嚎声中断断续续听到米凯拉反复问着为什么,她恍惚的觉得米凯拉问的不是自己,也没有期待得到回答,他只是一直在问。

  然而…然而…

  如果顺从腐败的意志,如果放弃抵抗…

  米凯拉,还会存在吗?米凯拉,会变成什么?我最喜欢的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玛莲妮亚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或者她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听到米凯拉轻轻地问,玛莲妮亚,你后悔过出生吗?

  她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借用某个外神的力量,借用时间回溯的力量,向命运的长河中偷偷撕裂一丝缝隙去窥探,在那个空荡的大殿中,在金发孩童的怀里,玛莲妮亚曾经给过他回答,虽然是断续的、模糊的、反复不清的呓语,话语中的含义还是准确的传达到米凯拉的心底。

  因为双胞胎哥哥的诞生,因为米凯拉的存在,她是如此欢欣自己的生命,即使是不完全的,即使是苦痛、即使与腐败相连的残缺生命。

  因为阳光透过金发到达她身上的金黄色,因为米凯拉的声音,因为米凯拉温柔地拥抱着她,因为他们曾经亲昵的依偎在一起,身体一寸寸腐败让人惊慌失措,但是米凯拉总是在那里,总有怀抱和细语等待接纳她,所以坏事又变的可以接受。

  答案大概就是这样。


  米凯拉变了,他依然做光耀万物的神人,但是不再自我封闭,他开始和葛德文通信,开始和拉达冈交流祈祷,他开始更加积极地研究黄金律法,就像…有什么在背后追赶他。

  腐败彻底侵蚀了玛莲妮亚的右臂,连玛丽卡看了也无计可施,黄金的光芒干预不了腐败之地,对无上意志的祷告也换来沉默,最后他们只能尝试着切除整条右臂,试图延缓腐败蔓延的速度,米凯拉陪在石台旁,握着玛莲妮亚的左手,黄金树下交界地下着细雨,涓涓细流在地上淌过汇合,流向无人知晓的地沟,没有人明白他心里的想法。

  米凯拉,痛,玛莲妮亚反复呢喃着。

  

  有盲眼的剑士来到王城,他在远方听到玛莲妮亚的传说,自称为流水剑士,为抑制腐败律法而来。据他说,猩红腐败是无法与大多数生物和谐共处的律法,律法眷属外的种族都会被毁灭。他说愿意教授怎样用流动的生息抑制腐败,比如潺潺流动的溪流,比如滔滔汩汩的泉水,一种远古时封印了腐败古神的剑法。

  可是我没有右臂,玛莲妮亚向他展示自己新鲜的伤口,它被腐败完全侵蚀了。

  殿下,您可以更加相信自己,盲眼的剑士笑起来,一棵树可能被雷毁去一半枝干,但到了春天,另一半枝干依然可以吐露新芽,夏天变得枝繁叶茂。

  失去手臂,我们不妨从步法开始,他抬手,做了请的手势。

  于是玛莲妮亚开始跟他学习流水剑法,刚开始,因为身体不平衡,玛莲妮亚在几周内都只能在磕磕绊绊中熟悉教授的内容,记不清多少次在老师的为难下跌倒再爬起,在一切痛苦稍微离去的瞬间独自练习老师要求的训练,然而习惯了身体新的变化后,她所展露的天赋让人为之惊叹,她用很快的速度完成了基本的步法训练,甚至举一反三地摸到流水本义的门槛。那具身体似乎天生为了战斗而生,在所有人还没查觉时,战技变成了肌肉记忆,牢牢地把技巧刻在每一寸筋骨肌肉,无需过多思考,舞蹈一般轻松挥洒而出…直到有天盲眼剑士在攻击时意识到,自己已经使完整套剑法。

  刚刚尽力躲避的玛莲妮亚,汗水打湿了她的红发,有几缕黏在额头,在剑士面前,脸红扑扑的轻喘,这些天来练剑时间反而成为玛莲妮亚最轻松的时光,或许流水真的开始作用,打着旋淳淳而下地带走她体内一部分腐败。

  您很努力,做的很好。

  受到夸奖,玛莲妮亚仰头对老师展露灿烂地笑。


  在教授完步法那天,米凯拉带来一件礼物,从知道妹妹学习剑法的那天起他把自己关在工匠殿内,然后做出一条黄金的右臂,最纯净的黄金,由宁姆格福河畔淘出,在格密尔火山淬炼,最后送到黄金树下接受照耀,完美符合玛莲妮亚的尺寸,制作者明显用了不少心思打磨,使它像真正的手臂一样弯曲转动,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手指只有抓握功能,不能做细致工作,但它已足够合适,至少可以握住刀剑。

  米凯拉郑重的将这条义肢送给玛莲妮亚,看着她装在断肢处,看她惊喜的发现义肢包含的精巧心思,整条义肢重量正好和左臂齐平,看她喜悦,看她欢愉,看她亲昵的扑过来。

  从此玛莲妮亚的武学世界再无阻碍。

 

  玛莲妮亚,试试这个祷告。

  身体变好之后,玛莲妮亚更快的成长起来,她热情,赤诚,过去的苦难没有在她身上留下阴霾,她的身材飞速拔高,很快超过了庭院的小树,得益于合理训练,肌肉和骨骼变得高大结实,她开始外出,找任何武技高超的人切磋剑法,她跟人交谈,大笑,她的世界不再只有米凯拉和有穿堂风吹过的寂寞宫殿。

  只有每月月中和月末她跟米凯拉见面,米凯拉拉着她尝试新研究的祷告,渐渐地她需要蹲下才能平视哥哥。米凯拉手中发出金色光芒,他的手掌覆盖在玛莲妮亚受腐败侵蚀而腐烂的皮肤上,他仔细的捕捉任何律法外显造成的变化,然而令人沮丧,几乎每次尝试都以毫无结果告终。

  玛莲妮亚,米凯拉捂住脸,他一向很少有感情波动外露,此刻他颓丧了,这已经是所有黄金律法的祷告,即使使用穷举法,这也是结局。

  玛莲妮亚…腐败的速度虽然变慢,但终有一天它会吞噬你。

  米凯拉的叹息从捂住脸的双手下溢出,绝望的漂浮在空气里,他总是智慧的,有前瞻性的,走的比所有人都快,这样的米凯拉,绝望了。

  玛莲妮亚不懂祷告,没有人教过伴生外神律法的她,她只见过哥哥和父亲交流祷告的事,他们通信,涌动着令人羡慕的默契,她想如果不是天生腐败,也许她和父亲也可以有这样默契的相处,然而她就是玛莲妮亚,玛莲妮亚不懂祷告,玛莲妮亚只懂握剑。

  她想像过去一样靠近米凯拉,她想念米凯拉的怀抱,因为她也不懂其他和哥哥的相处方式,自然她对米凯拉张开手臂,拥抱能让坏事变好,拥抱就是有这种魔力。

  玛莲妮亚,米凯拉沉静地望着她,我抱不动你了。

  然后玛莲妮亚才发觉,在不知不觉中自己长到那么高大,记忆里那个比自己高在自己身上落下金色影子的哥哥,只堪堪到腰,他坐在那里,那么娇小一团黄金色。

  玛莲妮亚抱住米凯拉。

  那就由我来拥抱哥哥,由我相信米凯拉,她这么说,似乎陈述世界的定理。

  

  米凯拉决定出外巡游,用纤细的胳膊和腿走进庞大的交界地,也许哪个角落藏着治愈的希望,哪怕是外神,哪怕是诅咒,米凯拉决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不是躲在梦境里模拟、预测。

  为了玛莲妮亚,也为了时光停滞的自己。

  (我▆█▂不再逃避)

  带上向拉达冈借来的侍卫,米凯拉来到雷亚卢卡利亚,法师的学院与故乡,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信仰系统,可以让月亮下沉,沉到世界的地平线,现身此世,米凯拉向满月女王申请大书库的使用资格,满月的女王在小室接见他,墙壁绘满星月光辉。 

  他……还好吗?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见到他?高高在上的女王向他俯身询问,然后又想起什么一样,表情寂寞的阻止米凯拉回答,于是米凯拉得以查阅大书库,在卡利亚全境自由活动,他沉浸在大书库的人造魔法中,然而人造魔法并不能驱逐律法,律法是一切的根基,即使魔法也是律法的具现。

  律法,还是律法…那么就借鉴更久远的力量,更原初的,在诸多律法还没有到来之前,听到米凯拉的要求,女王沉思了一下,也许我的小女儿,王女菈妮可以帮助你。

  那是一次秘密会面,没有记录表明他们见面的情况,具体交谈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米凯拉开始动身南下,去往盖利德,去寻找深埋地下的旧日主宰所在,那里有埋藏在黑暗历史背面的禁忌术法,连大书库都不敢言明,位于瑟利亚的秘密。

  米凯拉隐约触摸到了律法的真相。


  在盖利亚边境,玛莲妮亚终于追上了米凯拉的队伍。

  一定是急行了很久,玛莲妮亚一向耀眼的红发都蒙上灰尘,打着缕散在肩上,她骑着白马略过米凯拉和侍卫,挡住他们前路,翻身下马,来到米凯拉面前。

  请让我等一同前行,她这么说,然而眼睛却像犯了错的孩子,委屈地说,不要丢下我。

  是犯规的,是聪明人无法拒绝的撒娇,是犯规啊,米凯拉握住缠满绷带的左臂,那就一起走吧,大大的小妹妹。

  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们分开这么久。

  我也想念你。

  

  玛莲妮亚有了追随者,有在比试中为她武技折服的流浪武士,有钦佩她与律法斗争勇气的贵族家次子,她长得更高了,是演武场一团鲜艳的火,在南下追逐米凯拉的途中,不断有想要追随她的骑士加入队伍,最后变成一只不整齐,有着分明个人特色的队伍,然而已看得出军团的雏形,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与覆日骑士团或者红狮子军团齐名。他们的指挥官镇定又沉稳,只不过分开了几个月,玛莲妮亚成长到米凯拉也感觉陌生,他从没见过妹妹指挥队伍的样子,她已经做的丝毫不逊色任何有名望的军团长。

  然而玛莲妮亚在队伍里发现了腐败感染者,那是一名前佣兵,因为不属于他的原因被风纱堡通缉,玛莲妮亚路过时救下他带他出城,平日他是温和的好人,不苟言笑,战斗时会癫狂大笑因而被同伴叫做“癫狂的凯恩”,他的胸口整个被腐化,喘息像风往山洞倒灌,极其可怕。

  米凯拉仔细地为他检查身体,腐败比在玛莲妮亚体内扩散的速度还要快,很快他就倒下了,绝望之际他无声地翕动嘴唇,向诸神,至高无上的存在,向米凯拉和妈妈求助。

  米凯拉摇摇头,玛莲妮亚第一次知道腐败并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背负痛苦前行,腐败是律法,是神的意志,是世界规则的体现,一旦信仰玛莲妮亚这个容器,所有信仰者都会相继被腐败感染。

  玛莲妮亚是猩红腐败的女神,也是它的容器,同时也是它的传播源。

  玛莲妮亚困住了腐败,腐败也诅咒玛莲妮亚。

  玛莲妮亚是什么?

    

  还是米凯拉,他拉着玛莲妮亚的手。

  玛莲妮亚,不要难过。然而他的神情没有意外,早在玛莲妮亚降生,早在玛莲妮亚幼年,还要扑进米凯拉怀抱喊痛的时候,照顾玛莲妮亚的人曾经更换的很快,最喜欢她的那些人被秘密的处理在王城下水道里。

  没有身怀大卢恩,没有黄金树过多的关照,即使多次接触玛莲妮亚,腐败也会如期而至如影随形地到来。

  玛莲妮亚想起幼年那些恭敬的宫人,他们一边不得不照顾她,一面视她为怪兽。他们躲避她,她却只以为是自己被厌恶。

  对他们来说,恐怕玛莲妮亚就代表死亡,他们心里远比她害怕的多。

  但是没有人告诉幼小的玛莲妮亚,玛丽卡不让别人在她面前议论,知道这件事的人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审查,众人纷纷对此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啊……玛莲妮亚颤栗地低下头。也许在时间的另一面,在幽暗的人心中,那个永远高不可攀的母亲,很少出现的女神,是否也曾经短暂的爱过她?像所有母亲一样充满慈爱的向她投下一瞥目光,蜻蜓略过春天的水面般悄无声息。

  又不幸又幸运的这一生。


  玛莲妮亚召集了所有人,向他们宣布这个消息,她要解散队伍,她比谁都明白身怀腐败的痛苦,军团沉默着,一些人走了,十不存一,剩下的人却留在原地,玛莲妮亚以为他们没有听明白事情经过,又解释了如果留在她身边,永远没有希望的未来,但是剩下的人还是留在那里。

  如果在交界地一定要信仰谁才能活下去,为什么不可以是玛莲妮亚呢?他们爱她,而且走投无路,即使是逐渐腐败的战斗,无人生还的战斗下去,他们也要与她同行。

  向死而生的军队诞生了,未来他们将在史书留下深深一笔刻痕。

  那么就向东而行吧,命运的风吹拂着大地,死亡亦是新生。

  

  作为外人很难说清米凯拉在旧日文明故纸堆里学会什么,毕竟律法都是玄而又玄被束之高阁的东西,能接触到至少是出身不凡的半神,何况人的智慧不能直视神明神智的领域,只能说他们在瑟利亚奔走寻找,加上菈妮给出的线索,最终真的找到了关于禁术的只言片语,米凯拉通过零星指引确定了自己要走的路,根据记载他尝试用自己的血制造魔法物品,最后制造出的就是后来被圣树骑士团广泛携带使用的圣血木芽,在返回罗德尔的旅程中也许他们曾在火山官邸做客,因为据最近解封资料显示格密尔火山地区也偶尔发现过圣血树芽的踪迹。

  最后他们回到罗德尔,已经是春天花开的时候了,黄金树落下满地光辉,走的时候是寻路者,是孤独的旅者,回来的是圣者、是统帅。

        

  漫长的旅途并没有到达终点,在罗德尔稍作休整后,米凯拉和玛莲妮亚去见了玛丽卡。

  比如世界上有了1,此后其他数字都不会再是1,米凯拉想做的事在黄金树下不可能生根发芽,他必须去更远的地方,远离已经掌控交界地的黄金树和无上意志,去更加杳无人迹的地方,更源初的地方,即使那里的生存更难。

  米凯拉向玛丽卡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他知道至少在母亲这里,他的意愿某种程度上与她不谋而合,他们会是安全的,也会得到支持。

  玛丽卡看着这一对自己最小的儿女,在有意无意的忽略中,他们好像一夜之间从昨天还依偎在父母怀里的新生儿,变成了一个个坚强的有着自由意志的个体,在广阔的地上活跃,走向自己命中注定的终局,她想抬手摸一摸米凯拉的头顶,为自己多年来冷漠的对待,但是似乎他们已经不需要这种迟来的温情,他们已经是合格的战士了。

  你们离开,也好,玛丽卡想到久远的回忆,从前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也在冰原上与三只狼奔跑,那个时候……女神的迷茫只是一瞬,下一刻她的眼神变得钢铁般坚硬,感情潮水般从她脸上褪去,她又变成了高不可攀的主宰,你们一定要离开,就向北而行,穿过巨人的古战场。

  那是寒冷的高山山顶,只有巨人古龙和保有特殊生存技巧的远古遗民才能在那里生存,如果你一定要做这件事,只有翻过高山才能得到你的机会,带上这对符节,用它打开被隐藏的通道,我会亲自送你们出城。玛丽卡缓了缓,闭上眼睛,……希望你们有足够的运气成功,我的,我的血脉……我的星星们。

  米凯拉和玛莲妮亚分别得到了一块符节,他们带着军团离开,终于玛丽卡送走了自己最小的孩子们,罗德尔甚至还没有入夏。

  

  玛莲妮亚摔倒了,眼前一片模糊,似乎蛰伏够久,最近腐败律法在她体内越来越活跃,很糟的征兆,这时传令官来报告,一条龙挡住了山口密道,挡在他们前进的路上。

  玛莲妮亚扶着山壁站起,寒冷和高山耗尽了大部分人体力,外面又下起暴风雪,他们只能暂时在隔风的山坳处休息,她用力睁开双眼,过了一会儿,视线才恢复正常,已经是这个月来第三次,似乎她的好运走到了尽头,她做了个手势阻止传令官上前帮助。

  喷吐着冰霜的巨龙倒挂在山谷入口,金色眼睛盯着所有来人,接近它才发现风雪来自它身周。玛莲妮亚对龙并不陌生,罗德尔城墙就有古龙的尸体,大概是第一次古龙战争留下的遗迹,眼前的龙明显体型更小,只有龙尸的三分之一大小,然而它是活的,而且警惕。

  说明你的来意!龙怒吼着。

  让我来吧,米凯拉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玛莲妮亚身旁,玛莲妮亚把他裹进披风里,他遥遥地对龙举起自己那块符节。

  我是米凯拉,黄金树的赐福者,神人玛丽卡的子嗣。

  我从罗德尔来,为了新的黄金律,现在要通过密道前往北方。

  这是命令,让开我的路!

  龙看了玛莲妮亚和米凯拉许久,忽然暴风雪停了,巨龙变成了人形,他嗤笑一声。

  放弃吧,你的树不可能长大,然后他就离开了。

  浩浩荡荡的大军走入密道,红色的洪流隐没于雪山中。


  尊腐骑士们在庆祝,他们终于到达山的另一面,长达几月的连续行军让每个人疲惫不堪,重见阳光的这天他们无论如何需要来场庆典好好放松一下。不过即使满面风霜,风尘仆仆,他们的眼神依然明 

亮,因为这是他们的应许之地,没有牛奶,也没有蜜,只有白色肃穆的雪,但就在这里,将来会流淌新的开始,所有人的希望。

  他们升起一团篝火,在背风的雪地里烤着火,用满溢蜜酒的酒杯干杯,嘻嘻哈哈笑着跳舞,困倦更厉害些的骑士们虽然扎好帐篷,仍旧不舍地探出头,望着同僚互相开下流玩笑,在长时间的并肩作战互相依靠中他们已经磨合完毕,俨然是个整体了,他们望着同僚胡乱说着胡话,偶尔打成一片,没有出身没有过去没有性别也没有未来,只有现在,被打开礼物般的现在。

  他们将以惨烈的方式撼动交界地,一群被遗忘被驱逐的人。


  米凯拉和玛莲妮亚坐在稍远的高处,远远看着热闹的一大片,火光在他们眼前欢乐的跳着,食物和酒的香气也从那里传来,还有歌声武器交击声和笑声,歌声很糟糕却包含着蓬勃的生命,玛莲妮亚把披风披在米凯拉身上,把他的右手放在手里暖,侧过头细细倾听人们发出的各种声响。

  玛莲妮亚,你已经看不见了吗?米凯拉凝视着妹妹,她开始带一种有翼的金盔,把大半张脸遮在下面,只露出下颌,看起来更加异化而不可接近。

  米凯拉…没关系,不痛的。果然瞒不过哥哥,因为是有着神的智慧的米凯拉,玛莲妮亚带着些不出所料地想,安抚地拍了拍米凯拉的手,剑术我会重新练起来,老师不就是目盲的剑士吗?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玛莲妮亚…米凯拉靠在玛莲妮亚左臂上,上面缠着层层交叠的绷带,米凯拉知道下面是腐败带来溃烂的皮肤。因为腐败,玛莲妮亚失去了右臂,现在腐败又夺去了玛莲妮亚的视力,下一次是什么?下下次又是什么?

  但是米凯拉说不出安慰的话,安慰的话对一直与腐败抗争的玛莲妮亚是种亵渎,深重的悲哀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仿佛窥见不可反抗的宿命在幽暗处闪烁恶意。

  玛莲妮亚,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米凯拉拿出随身携带的纯净金针,针身由交叠的两条曲线构成,曲线结束在针尾的原点,那是长满细小植物的原点,米凯拉拉着玛莲妮亚的手抚摸金针,他低低地对她说,这一条是你,手指从一条曲线滑落到另一条曲线,而这一条是我,我们枝蔓纠缠,来自同一个起点,他拉着妹妹的手滑向针尖,我们也会有同一个终点。

  针的尖端凝聚着一星金色。玛莲妮亚任由米凯拉引导,感受指尖传来凹凸的金属触感,她侧着脸微微笑了,米凯拉,这可真好。

  米凯拉把金针放在玛莲妮亚掌中,为她合起手指,玛莲妮亚,这是驱逐猩红腐败的法器。

  玛莲妮亚仿佛握着宇宙,她听到米凯拉在遥远的地方,用他一贯沉静又温和的声调述说自己怎样在瑟利亚受到启发,怎样决心给黄金律新定义,怎样用圣血树芽练习,最后做出了金针。

  玛莲妮亚,人们不该在那种黄金律下苟活。

  我在利耶尼亚见过白金之子,我见过被割去角的恶兆之子,我们的大地曾经孕育无数的种族,黄金树成长后,能昂首挺胸行走的却只有黄金一族。

  没有神不想要我们的故乡,为什么我们要称呼它交界地,因为它被所有神觊觎,交界的是神的势力啊,神向我们抛洒苦难和征战,但我们本应该无分彼此的自由生长,不论是任何种族,不论是任何信仰,自由的沐浴在阳光下长成我们应该成为的样子。

  驱逐别的种族,禁止任何黄金律以外的信仰,迫害他们,利用他们然后放逐他们,不容许他们,像我们一样的悲剧还会在这片土地一遍一遍上演,我们不是第一个例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我想替代黄金树,父亲的律法是错的,这种黄金律法我无法认可…玛莲妮亚,我要创造一棵新的圣树,在那里,所有人都可以在它的庇护下得到繁衍生息。

  玛莲妮亚,这枚金针暂时还发挥不了它的作用…但是如果,如果我能创造一个没有神的律法的纯净之地,它将发挥自己全部的作用,它可以驱逐你体内的腐败律法,到那时你就不会再为了区区一个律法寄生痛苦。

  米凯拉闭上眼睛,把玛莲妮亚攥紧金针的拳头合握在自己胸前,像对她祈祷一样,玛莲妮亚,帮帮我。

  我知道这是最可怕的罪,但我的身体不会再成长了,只能永远保持这种孱弱的状态,我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可是你还会有剑术,你手握军团,帮我,玛莲妮亚,我需要你。如果今后与黄金律发生冲突,如果未来罗德尔将我审判为异端,如果我们不得不面临战争,到那时,我需要你斩断这条路上所有的荆棘!

  我们是天赐的孪生子。我们命运相互交织,相互分享。我的路将是你的路。跟我互相扶持着走下去,不能失去你,也不能没有我,像这枚金针,我们要纠缠着好好活下去。

  那是,米凯拉第一次向人展露自己的野心。

  他们静静依偎在一起,雪风从他们身边飒飒而过,远处跳跃的火光给他们的背影染上一点暖色光晕。

  米凯拉…

  玛莲妮亚安静的向他宣誓,如果你需要我,如果我可以帮上米凯拉的忙。

  那么我是玛莲妮亚。

  也是米凯拉的剑。

  

  目盲给玛莲妮亚带来了各种不便,明明是熟悉的剑法,却要再一次跌跌撞撞地学习,她只能通过细小的声音气流来辨别对方方位、对方的招式,同时困难不止来自剑法,玛莲妮亚所接触到的每一样物体都需要靠左手摸索辨识,她经常在帐篷磕到头,想拿面包最后拿起的只是石头,毕竟人很难习惯突然失去视觉,然而为了士气,玛莲妮亚不能让尊腐骑士察觉自己身体出现变故。尊腐骑士们正在雪原建造礼拜堂,米凯拉将在这里举办仪式,仪式上做第一次新律法的祷告,繁重的工作,恶劣的天气让每个人都处于极限,所以在外,她依然要做那个比任何人都坚定勇猛的统帅,只有在米凯拉面前或者独处时,她才可以展露自己勉强的一面。

  米凯拉带着担忧递给玛莲妮亚水罐,看她一天天适应着黑暗的环境,看她百次千次无数次的背地练习,没有对手,只有雪山上的风,玛莲妮亚在白雪中挥剑,直到经验丰富形成直觉。

  水的流动也是风的流动,风的流动就是水的流动,玛莲妮亚逐渐明白流水剑法真正的含义,世间一切的流动是相似的,水的、风的、雪的…人的。她明白了为什么老师可以在无视觉的条件下精准使用剑法,因为这本就是不需要视觉的剑法,他们捕捉的是流动,是变化。

  世界以另一个维度在她面前徐徐展开,玛莲妮亚完全习得了流水剑法。


  米凯拉的祷告开始了。

  如同爆炸宣告了新星诞生,第一次祷告也是新律法对世界的宣告,尽管这对世界来说可能微小如涟漪般一闪即逝,总之米凯拉站在新落成的礼拜堂中心,面对所有一路追随他走到这里的人们,一张张充满期望的面孔,张开了双手。

  我宣告,米凯拉的声音在礼拜堂回荡,净化。

  我宣告,容许。

  我宣告,生长。

  我宣告,米凯拉像在讲一个最甜美的梦,丰饶。

  黄金的光从半空降下,一场洋洋洒洒的春雨般落在众人身上,新律法转动起来,它被承认了,被接纳了,礼拜堂内外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尊腐骑士互相拥抱着,激动地笑,眼泪从他们脸上流下来。

  我们的家。

 

  玛莲妮亚,我要挑选地方种下圣树了。米凯拉踩在厚厚的雪上,祷告成功后的欢庆气氛还没散去。我必须去更加靠海更温暖的地方,一旦种下圣树我可能会逐渐失去行动能力。

  我必须用血滋养这棵树,没有人比我更接近新黄金律,我的血将是最好的养料。

  所以这里作为通往圣树的入口是最好的,一个隐蔽的像我们之前穿过密道一样的入口,

  另外我需要人们的信仰,信仰也许能帮我突破天生的桎梏,而夹缝中求生的人们需要安歇之地,告诉他们,我的树下容许任何民族,上时代的遗民,人造物,恶兆之子或者流浪民族,甚至其他律法没有冲突的使徒,帮助我把这个消息传遍交界地,让该得到消息的人知晓,聚集到我的圣树下。

  米凯拉…玛莲妮亚发出干涩的声音,你已经决定好了?

  你会永远地离开吗?

  别怕,玛莲妮亚。米凯拉踮起脚,示意玛莲妮亚蹲下,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拥抱了她。

  玛莲妮亚,我们没有第二个选择,命运注定了我们不前进、则毁灭,只有一直走下去才有希望为我们换来自由。

  玛莲妮亚…相信我,相信我可以替代黄金树。等圣树完成,米凯拉眼睛里仿佛映出那棵具现他的律法,高大而健美的树,我会像以前一样回到你身边,而且,我甚至可以长成大人,也许比玛莲妮亚还高。

  玛莲妮亚流着泪笑了,那你要努力长好多年,哥哥。

  

  交界地的异族中流传开一个传说,传说在这片土地极北极北的东方,有一片可以休憩的圣土,圣土上生长着全新的黄金树,然而新的黄金树下每个人都可以不分身份的得到赐福,人们啜饮黄金的露滴,沐浴在黄金的光芒下劳作和安歇,美好到简直像虚假的幻想。

  一切被黄金一族排斥的种族,一切因为信仰不同神祇被迫害的人们因为这个消息沸腾,他们交换信息,想弄清如何才能到达传说的土地,艾尔登法环的统治实在太久了…而关于圣树的信息总在正确选择正确的人选,又正确的把候选人送去那座城。

  是的那座城,白色的曲线矗立在海面,环抱着中央的树苗,圣树守卫带着纠缠的曲线纹在城墙上来来去去,新入城的异族惊讶而失语,城墙和树枝互相交叠,协和又包容,他们见过有连绵金色屋顶的罗德尔,见过雷亚卢卡利亚在湖面上莹莹闪烁,但是没有哪一座城像这座一样,这座城就是轻盈的美梦。

  艾比昂,海中之岛,艾比昂,纯白之城。

  

  然后法环碎了。

  消息传来时,圣树已经不再是树苗,玛莲妮亚在这几年里又陆续换了双腿义肢,但是就像挡住他们去路的龙所说,圣树无法成熟。

  法环碎裂了。

  米凯拉渐渐只在圣树根部活动,因为现在圣树愈发需要他血的滋养,也因为他的行走要靠玛莲妮亚帮助,长久的毫无结果的培养让他焦躁,终于法环碎了,交界地暂时陷入无主的处境。

  他知道是玛丽卡动手了,只是比他预计的还要晚。

  法环碎了,玛丽卡消失不见,半神和神人们在最后收到了玛丽卡指示,在讯息里,玛丽卡以无比的威严向他们宣布,让他们彼此争夺,只有绝对的力量(足够的卢恩)可以修复法环,成为艾尔登之王和下一位黄金之神。

  如果失败就化作灰烬,对败者没有必要怜惜。

  

  玛莲妮亚得到消息的时候在给义肢上油,听到玛丽卡的指示,她飞奔着来到圣树根部。

  米凯拉,米凯拉,法环碎裂了,黄金律不复往昔,不要再培育圣树了。如她所料,在艾布雷菲尔的最底层,米凯拉坐在树根上,仰望着上方交织的树干和枝叶,圣树长得浓密,于是在最底部,那是一个寂静而黑暗的空间,米凯拉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

  啊,你来了,米凯拉转动眼球,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太久,久到足够模糊他在外行走的记忆,那些被光照耀的记忆,跟别人一起走在沙路上,尖塔在湖面上的倒影,在黄金的光下穿过一座一座的拱券,祷告发出灿金色…他花了一点时间回忆玛莲妮亚为什么找到他。

  玛莲妮亚。

  玛莲妮亚半跪在他面前,那么忧心地看着他。

  玛莲妮亚,你来的正好,这样东西刚刚完成,米凯拉向她摊开掌心,他握着一枚似曾相识的金针,我灌注了自己的律法在里面,插入胸口,它可以帮你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即使意志恍惚,身体崩溃,有它在,你绝不会变成猩红腐败的神。

  他把金针别在玛莲妮亚衣襟,由你来决定怎样使用它,又何时使用。

  圣树无法长大…法环碎了,反而正是我们的机会。

  我需要法环碎片,我需要大卢恩,我需要所有可以刺激成长的力量,玛莲妮亚,鸟儿刚刚带来消息,有人想要与我们结盟攻打罗德尔…此外我还要进入圣树内部沉睡,血的效力不足以滋养圣树了,我要试试跟圣树融为一体,试着用圣树的力量长大,实际上我们已经开始融合…只是这次更彻底,不要担心啊,玛莲妮亚,我还会在这里,不过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还记得圣树守卫的纹饰吗,玛莲妮亚。玛莲妮亚看着米凯拉,雪山脚下的冬天来的这么早吗?米凯拉的的肤色变得雪样苍白,她抬起左手,跟米凯拉的右手掌心相对手指交叠,尾指相勾,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回答——这一条是你,这一条是我,我们分享共同的命运。

  我们梦想,我们战斗,我们前行。

  我们来自同一个起点,我们落向同一个终点。

  玛莲妮亚,现在分开不过是我们都有自己要做的努力,去王城吧。米凯拉低头看着玛莲妮亚,无数金色发丝垂下,像光洒落,他平静地问,仿佛玛莲妮亚的何种回答都不令他意外,只是我还没能做到承诺的,没有驱逐你体内的腐败,所以这一次你还要做我、米凯拉的剑吗?

  玛莲妮亚想着衣襟上的金针,同样一星半点地闪烁着金色,同样细小的弧刺,这一次针尾只有一条不相交的弧,似乎预示着什么。

  当然,她听到自己说,我会相信米凯拉到最后。

  米凯拉轻轻叹气,那么就那时再见了,我们完成彼此使命的时刻。

  满身金色义肢的红发姑娘轻轻把头靠在哥哥的手上,幼小的身影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他的下半身与树根融合在一起,树根像一个茧一样半包裹住神人的身体,宿命把他们折磨成现在的样子,但是似乎又没有改变什么。

  

  玛莲妮亚,不要输。

  米凯拉,不要死。

  

  玛莲妮亚带着尊腐骑士离开了圣树,离开了雪山,一路向南,跨过漫长的山脉回到罗德尔,她曾经的家,参与第一次王城攻夺战,为了卢恩,为了胜利。                                            米凯拉在圣树织成的茧里,沉沉坠入梦中,圣树守卫日夜不停在艾布雷菲尔白色的城墙上巡逻,海鸟低低掠过海面。                                                                            攻夺战十分顺利,在众多君王联军的攻击下罗德尔内部守护力量摇摇欲坠,左支右绌。

  有神秘力量使用者潜入艾布雷菲尔,看到树根中央金色的巨茧。

  罗德尔守卫主力“黄金君王”葛瑞克弃城而逃。                                              匆匆赶来的圣树守卫通知玛莲妮亚,米凯拉不见了。

  第一次王城攻夺站到此为止,君王联盟分裂,玛莲妮亚挥兵南下。

  

  以后的日子不过是战争,尸体,和再次战争,玛莲妮亚面前倒下尸山血海,有对方的,有她熟悉的尊腐骑士,人们生前的身份可能天差地别,但尸体没有什么不同,为了一丝哥哥的气息,玛莲妮亚会碾碎所有拦在她道路上的障碍,她被称作女武神了,尊腐骑士沉默的埋葬同伴,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冲向敌人,一路惨烈地胜利,一路留下眼泪和坟地。

  尊腐骑士书记官第一次向玛莲妮亚提议为骑士团的战役立碑,玛莲妮亚缄默许久。

  殿下,我们虽然命不久矣,但同样希望被后面的人记住,既然是胜利,纪念一下又何妨,大家也很期待看到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那么按你们的意思去做吧,玛莲妮亚轻轻说,望着欣然离去的书记官背影,她喃喃道,只是,死了好多人啊…

  然而为了追寻那个幼年给予自己光明,成年后一直互相倚靠的身影,玛莲妮亚握紧了剑。


  最后他们来到盖利德。

  玛莲妮亚可以感觉到,米凯拉一定就在这片土地上,他的气息和体内的金针遥相呼应,玛莲妮亚指挥着尊腐骑士团向东推进,固守盖利德的拉塔恩站了出来。

  之后的事情玛莲妮亚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她只记得挥剑,挥剑,尊腐骑士团和红狮子军团残酷地战斗在一起,身上插满箭矢长枪的敌人们失去了武器,就用牙齿撕咬对方,无数人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们昔日,还活着的时候也许还跟她开过玩笑,战场像个巨大的绞肉机,找不出几具完整尸体。

  玛莲妮亚机械地挥剑,她已经忘记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黄金色的血,蓝金色的血,红色的血和灰颓的血,虽然是人的身体里流出来,虽然需要很多年才能长大的人身体里流出来,但在这战场,像落雨一样普通。终于她杀出一条路,“碎星”拉塔恩矗立在她面前,最后的隔开她和哥哥的屏障一样,他们注定一战。

  玛莲妮亚举起剑,拉塔恩拔出他的双刀。


  拉塔恩在她面前抱臂而立,等着她把掉落的义手装回去,拉塔恩是可敬对手,有着武者的尊严,跟胜利比起来很明显他更想公平的和对方打一场,刚刚的战斗让他觉得意犹未尽。

  玛莲妮亚俯身去捡义肢,她羡慕拉塔恩天生的健康,她尊敬拉塔恩的正义,如果是竞技场,她愿意公平的认输,输给这样的对手也并不丢人,她,尽了最大努力。然而,然而…

  她曾经和一个人有过共同的梦想。

  他们出生时就依靠在一起,他们一起分享同样漫长的时光。

  他们种下了种子,种子成长,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多么壮阔的挣扎。

  他们手掌覆合尾指相勾,做了约定,约定在未来相见。

  他们一边流泪一边笑着互相告别。

  那个人,在她生命中所有温暖的时刻不曾缺席,是她一路走到今天的支柱,她在跌跌撞撞练剑时想起他,在失去肢体的极端痛苦中想起他,在猩红腐败呢喃时想起他,因为那个人她变得勇敢,更多人爱上她,于是她跟世界有了更多羁绊,更多怜惜。

  他们只不过是想挣脱命定的束缚。

  他们一起在罗德尔金色的天空下交谈,在盖利德的小镇中漫步,在雪山上,她把衣服裹在那个人身上,因为他的身体很娇弱,因为妹妹要保护哥哥,他为她离经叛道,探索新的律法,因为生命生而自由,金色的祷告之光在他掌心映照,他们度过那么多那么弥足珍贵的时刻。

  这一条是你,这一条是我。

  最终的最终,在光晕中、离别前,他说,玛莲妮亚,不要输。

  不要输。

  拉塔恩的巨剑插入玛莲妮亚胸口,金针断了。

  盖利德全境殷红。


  玛莲妮亚从黑暗中醒来。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欢笑有溪水,有满满的遗憾不舍,还有决绝。她好像同样跟谁一起旅行,然后没有然后,这就是结局。她不想醒来,她想在梦里一直沉湎和坠落。米凯拉的存在消失了,只有她所处的这里还残留一点点他的痕迹,就像很久没有回来的家人,你推开他经常居住的屋子,满满的都是生活过的证明,他用的杂乱的书桌,他凌乱摆开地满地图纸,写满公式,在角落画了一个笑脸,他离去时匆匆拉开的椅子还保持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角度。

  是有什么人闯进来吵到她了。

  玛莲妮亚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尽管她已经“看”不到什么,她保持了目盲前的习惯,这样人们才不会发现他们的统帅其实是个盲人。

  快点打发他走吧,不管是什么生物,她想,我还想看一看梦的延续。

  于是她起身,于是她为自己扣上义肢,她举起了剑,向着来人自我介绍到:

  

  ——I am Malenia.Blade of Miquella.

  ——我是玛莲妮亚,米凯拉的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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